【影評】/ 花香在黎明時芬芳—《愛的旅途上》

作者：廖志峰

《愛的旅途上》（On The Path），顧名思義，想來是一場愛情的追尋，其實，不止如此，還有更深刻的探索。

本事是一對深愛彼此的情侶——美麗的空姐露娜和在機場塔台工作的男友阿曼，因為渴望懷孕的願望無法實現，男友阿曼又因酗酒導致工作受挫，心情低抑，兩人多年的愛情，開始出現了考驗，而過去軍中袍澤的意外出現，帶來決定性的危機……。曾在2006年以首部長片《旅行之歌》（Grbavica）奪下柏林影展金熊獎、震驚全球影壇的波士尼亞新銳女導演潔絲米拉茲巴尼奇（Jasmila Zbanic）對於這部新作，她這樣看：「On the Path」表示自己尚未達到的目標或夢想。而抓住未來最好的方法，就是接納自己的過去…。

總覺得女性導演在闡述女性對愛情的追尋，總是入木三分，女性獨有的敏感與纖細的知覺力，在面對愛情的抉擇上，層次豐富而深刻。這部電影表面上看是對愛情的追尋，實則是關於國家和戰爭的創傷，在對愛情的追尋下，漸次剝開不願意面對的過去。愛情的故事從來不簡單，人生的追尋卻更複雜，為了說不出的戰爭創傷，男主角躲進愛情裡，卻不免藉酒澆愁，他失掉了工作，愛情也將陷入危機；酗酒的習慣正說明有什麼糾纏著的過去。女主角想生下小孩，圓滿一段完美的愛情關係，只是因男友有酗酒之故，致使受孕困難，為了圓夢，於是開始進行人工受孕，但是事情並不ㄧ廂情願地直線發展。男主角在一次車禍事故巧遇昔日軍中袍澤巴希，接受了伊斯蘭基本教義，回歸宗教信仰界，戒除了酗酒惡習，彷彿找到了自己，但他的愛情生活卻起了變化，難以回復；女主角對男主角因宗教信仰而轉變的行為舉止無法理解，終而漸行漸遠，眼看難以挽回……。

在愛情的習題中，宗教成了最嚴酷的考驗，在生活的背後，是整個國家歷史的陰影，影響著周遭的親人朋友，每個人選擇自己的方式應對，過去慘酷的記憶卻是難以真正面對，成了伺伏的魅影。戰爭從頭到尾沒出現，卻像陰影一樣，覆蓋在每個人身上。男主角在宗教中得到心靈的平靜，女主角在飛行中繼續她的人生，一個小孩是她的渴望，但是否真是她人生的追求？

現代或所謂西方價值，即使在巴爾幹半島也是難以避免的潮流，但戰禍是因為失去宗教信仰而遭致的懲罰嗎?一個現代伊斯蘭女性的人生道路是什麼? 片中出現如下台詞剛好就是對傳統與現代，過去與現的辯詰：「小孩是人生中最大的喜樂」「養育小孩是每個穆斯林女性的責任」「因為我們有太多人死於戰火之下需要多生養一點孩子」「西方女人都被工作給奴化了」「西方女人都被工作給奴化了」「她們要不是不想生就是讓別人替她們照顧小孩」「還有那些離婚，吸毒之類的事…太可怕了！」

宗教，戰爭，愛情，當下，在這部電影中處處可見角力，無關乎何者勝出，而是選擇。一場愛情的追尋道路，在飽經戰禍的波士尼亞尤為崎嶇，在觀看電影的同時，湧起的是更深的終戰創傷。心灰意懶的女主角意外受孕，帶著莫測高深的眼神，若有所思回望塔樓，是所愛的人在那裏等待？還是最終人去樓空？女主角顯露一個蒙娜麗莎般複義微笑，電影在此落幕。這是場愛的旅程。也是回望過去和開展人生的追尋旅程。

不管如何，電影中的歌聲和歌詞果真具有撫慰人心的效果，讓人咀嚼︰

且看人心能感知到什麼
花開了就有芳香盈滿大地
甘霖普降波士尼亞，那繽紛之境
願花香在黎明時芬芳
甘霖普降波士尼亞，那繽紛之境
願花香在黎明時芬芳…

《愛的旅途上》，沒有解答，只有揭示，和選擇。願花香在黎明時芬芳。

廖志峰 ◎允晨文化 副總經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