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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年8月11日

<拍攝札記> 與《父後七日》 一起的時光 PartI

◎ 劉梓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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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夜,眾人散去,庭院與靈堂雖有一點悽清寂寥,但相對,反而也有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感覺。庭院裡只剩道士阿義和表弟小莊在泡茶聊天。阿義對小莊說:「我 是你媽媽的同學,但是我阿公是你外婆的哥哥,不是親的啦,是你外婆的阿爸認我阿公做義子,所以我要叫你外婆叫姑婆仔,要叫國源叫阿叔,你媽算起來,是我的 阿姑。啊這樣,你要叫我……哥哥啦!」

親戚牽來扯去,論輩不論歲,我有很多明明年紀比我小的舅舅阿姨,或明明同年級,我卻要叫姑姑叔叔的親戚。國小一、二年級的導師我要叫姑婆仔,開學第一天就把我叫到旁邊說:你媽有吩咐,要打大力一點。國中的教學組長是我的舅公,所以每次月考我全校排第幾名連我阿嬤都知道。

就以拍片時來賣力贊助、情義相挺的幾位鄉親來說好了:

出借自家透天厝做為工作人員住處的,是我爸爸的媽媽的三哥的大兒子,可收攏為我爸的表哥,再簡稱為我的阿伯。

經營葬儀社半買半相送提供葬禮場景器材的,是我媽媽的爸爸的堂弟的兒子,他叫我媽叫阿姊,所以舅舅叫下去就對了。

片頭表弟返家坐的客運車,是到親戚的遊覽車上拍的。這位老闆我也要叫阿伯。他是我爸爸的爸爸的大姊的二兒子,也就是我爸的表哥。

他們上一次全員到齊,可能,就是我爸的葬禮。這次,再全員出動,也是為了這部講爸爸死掉的電影。

這樣東拉西扯,拜託來拜託去,豈不,很不好意思?不會,因為,每一層關係都緊密連結,和氣穩固,而能夠如此,的確是仰賴一次又一次的家族婚喪喜慶,如無盡的盛宴,大家在日常悲歡中,把稱謂再複習一次。

用我媽的話說,就是:大家都很親啦!

擔任臨時演員的更親。摺蓮花的一幫女眾正是我親媽與親姨。趴在紙房子前數一二三四的,是小我二十四歲的小堂弟。看日子的鄉紳耆老是我的外公。

外公的職業很多。他是農夫,是農會的理事長或總幹事我總搞不清楚,就是,名字會被刻在農會大樓外面,家裡有無數慶賀匾額那種,他也是每一次地方選舉的柱仔咖。他是家廟龍州宮的掌門人,每次進香都要下場帶隊舞獅。他快八十歲了,頭髮全白,仍聲如洪鐘,身手矯健,喜歡唱卡拉OK,會找我合唱〈雪中紅〉和〈一條手巾仔〉。吃飯喝酒,要判斷他醉了沒,就是注意他有沒有開始撂英語。除此之外,外公還會擇日命名。所以,請他來,就是要他自己演自己。外公自己騎摩托車來,日常裝扮,已渾身是戲:詹氏宗親會紅背心、老花眼鏡、擇日黃曆、小楷毛筆、叨根菸。外公自己在農會便箋上寫好子丑寅卯,與飾演道士阿義的金鐘影帝吳朋奉對戲,毫不生疏。

擇日桌邊,還坐了另外兩位老人家,是我的叔公。擔任操管葬禮大小事的道士阿義,一邊與擇日耆老討論入殮出殯時辰,一邊請老人家抽菸。每換一個鏡位,就要再重點一次菸。

日後,在電視上再看到朋奉,外公叔公總大笑,與有榮焉曰:「彼個演員,一晚不知請我呷幾枝菸咧!」

另一個有型的臨時演員是外婆的小弟,我的小舅公。小舅公種植盆栽園藝樹苗,從我懂事以來,不分冬夏,他每次出現,總是一身牛仔裝,一雙牛皮夾腳拖鞋。我們從沒問過他的裝扮風格是從哪裡來,只留下了「很趴」的印象。

戲裡,當載著父親的救護車,在夕陽餘暉下,飛快駛過田間小路,路邊,一老農夫攜著隨身聽巡視稻田,隨身聽傳出地方電台質樸又生猛的賣藥廣告或氣象報告。而救護車尖銳的鳴聲,畫破鄉間原有的安穩靜好。

這個匆匆一瞥的老農夫,就是小舅公。他一樣,一身藍色牛仔勁裝,自己配上黃色的某某宮的鴨舌帽,與黃色雨鞋。

收工時,攝影助理跑來跟我說:「你舅公好有型!好像克林.伊斯威特!」我望向工作車邊的舅公,他正客氣地,把紅包裡微薄的臨演費抽出來,遞還給工作人員,謙和說著:「收袋子就好、收袋子就好!」


全文請見:《父後七日》散文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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